6.互助式心灵成长小组里如何互动:“谈感受”与“做反馈”

6.互助式心灵成长小组里如何互动:“谈感受”与“做反馈”

(本文作者提供建组培训,联系方式详见最下方。)


在2个小时的小组活动中,谈感受和反馈的环节占用了1.5小时,是互助式心灵成长小组活动中最重要的环节,也是大家疑问最多的环节,特别是最开始参加活动时,大家都会问“究竟什么是感受?”“如果有伙伴没有谈感受怎么办?”……

6.1.什么是感受?

在很多心理学、身心灵工作坊里,在很多心理咨询师的培训中,都要求大家谈感受,面对这样的要求大家一开始最大的疑问就是“到底什么是感受呢?”“我刚才说的话,是不是感受呢?”这里有几个很重要的问题:

(1) 为什么要谈感受,而不是“讨论”呢?

首先,谈感受是“亲密”的基础。

当我们寻求安抚的时候,我们该怎么说?如何表达?我们能不能直接把我们的“感受”说出来?这是很重要的问题。当你需要一个人的安抚的时候,你单纯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会给你想要的安抚吗?

有很多男人听到女人给他讲一些生活中的困难、困惑,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和你“讨论”,或者帮你出主意——说白了,就是帮你解决问题。可是,女人为什么感觉不满意呢?还说:“你为什么不懂我呢!你应该知道我想要什么啊?”反过来,这个女人把自己的“需要”说出来了吗?她能不能直接说出自己的愿望:我需要你的陪伴,我需要你听我说就行了,或者,我就是想让你听我吐吐槽。

我们常常很擅长要“建议”,但常常不敢去直接要“陪伴”,要“安慰”,要“认同”,要“支持”,要“赞扬”,要……当需要安抚的时候,我们直接表达感受,往往更容易收获到所需要的安抚,这就是我们要表达感受的重要原因。

需要、愿望、情绪、自己的亲身经历,这些都是感受,你需要什么,就要直接把把你的需要谈出来,把你的感受说出来,这才是亲密。亲密能够令我们获得最大的安抚。当我直接说:“我现在很难过,不需要你说些什么,就希望你陪陪我。”被要求安抚的这个人,接收到了这个明确的感受信息,就可能给我倒杯水,对我说一句:“感觉你现在很伤心,没事的,我陪着你。”

而当我们没有直接表达感受的时候,有时我们可能会借讨论某一个问题来寻求对方的安抚。就像上面那样,妻子跟丈夫谈自己上班时候的一些问题,或者是跟同事、领导的关系,她其实是想让丈夫听一听、陪陪自己,但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需要。但是丈夫可能就着急了,他没办法理解妻子的需求,就开始想解决问题,最后两人不欢而散。

有时甚至我们会用相反的方式表达需要。当我们想获得安抚的时候,明明是想表达自己的感受和需要,却演变成一种愤怒的释放:“你怎么不理我呀?你怎么不安慰我呀?你只顾你自己。”这样对方只会感觉到愤怒,甚至会离你而去。

在前述美国监狱的“阅读改变人生”项目里,之所以通过阅读很多犯人们获得了改变,也是因为“犯人们自己觉得读书讨论会,已经超越了个人阅读的行为,成了一种交流自我感受和自我经历的方式。这些讨论逐渐变成了对监狱生活,愤怒,希望,失去和自我认同的坦白和交流……他们在阅读时也把自己的生命经历代入了进去。”这样的阅读能够带来改变,就是因为把对生命的感受代入了阅读中。

(2) 什么是感受?

感受可以是情绪,可以是一种身体的感觉,可以是自己亲身经历的事情,一段生命故事。生命故事是自己亲身经历的事情,那是你的生命的一种经历。

感受有一个非常特别的语言结构,这是一本家族教育的书《P.E.T父母效能手册》里面提出来的——“我信息”。感觉的表达常常是以“我”开头的:“我如何如何……”大家一开始可能不太习惯说“我”,因为我们中国人的教育是你要谦虚,你不能说自己,不能说“我”。比如一个人说一件事情,他常常这样说:“你看他……你如果……你就……”“遇到这样的事,你能怎么办呢,还不是……”这些句式中的“你”其实都是指的他自己——我,他却用第二人称——你,甚至第三人称来表达。在人际沟通分析学认为,说话时常常用“你”来代替“我”,这常常是“要坚强”的心理驱力,也就是这样说话的人,很难表达自己的感觉,很难表现出自己脆弱的一面。所以我们要去练习,用“我”来开头说话,用“我”信息来体会内心的感受,同时也就是与自己的内心的感受作联接。

(3) 什么不是感受?

反过来,不是感受的东西,往往都是“他”“她”信息,有时也可能是“它”信息或者“他们”信息。比如说我们讨论“国家大事”、社会风气的时候,我们就会用他、他们……这些都不是感受,感受大部分都是“我”信息。比如在小组里,大谈特谈现在的90后、00后如何如何,谈国家政策合理不合理,谈淘宝小二如何偷奸耍滑骗人不负责任,等等,这些都不是感受。

还有一种常见的情况是讨论另一种“它”——“理论”,特别是心理学“理论”,身心灵“理论”。,比如有伙伴说:“这一章,一二三四点。我觉得对这四点总结得挺好的……”此时谈的就不是感受,而是对理论的理解了。这时候“成长”小组就变成“学习”小组了。学习小组有学习小组的设置和目标,谈感受变成了理论讨论,成长小组就变成了学习小组,这和小组成立的目标不一致,虽然讨论可能有所收获,但大家仍然会有失望的感觉。

(4) 当我们轮流谈感受的时候,是不是每个人必须得谈?

不想谈,是可以不谈的,并不“必须得谈”。在活动中,如果你不想谈,或者没有什么感受,你可以直接说“过”,让下一个伙伴谈。

你可以选择谈还是不谈,可以选择这次不谈,甚至好几次都不谈。有些组员会觉得待在这个小组里很舒服,但又不太习惯主动谈自己的感受,这常常是“不准显得重要”的人生脚本在起作用。小组的宗旨是陪伴,陪伴那些说出自己感受和困惑的伙伴,也陪伴那些不主动说感受的伙伴。陪伴里有“允许”,陪伴里也有接纳。

此外,每个人谈感受的时间也是没有限定的。有的伙伴可能谈了好长一段,接下来可能有人回应,也可能没有人回应;有的伙伴可能只谈了一点点,但是这个主题引起了很多伙伴的兴趣,那么大家可能就这个主题一起谈了一个多小时。但总的来说,每个人的时间并没有严格的限定。而且一定不要平均分配时间。

在小组里,大家对于自己说或者是不说,其实是有自我觉察的。比如我们是否能不羞愧的占用小组的时间来表达自己,以及是否能够关注到他人的需求等,这都是某种自我觉察,这些也都是我们成长的历程。


6.2.如何做“反馈”?

在听完一个伙伴的感受之后,我们要给一些反馈。反馈,也可以是一种感受,同时可以是建议,可以提供信息,可以现身说法。

(1) 反馈时要不要只谈谈感受?

在我们的设置里面是一个人谈感受,其他人可以反馈,那么反馈的时候要不要也只谈感受呢?

这个问题比较复杂,我们鼓励谈感受,但没有限定反馈时也必须谈感受。如果我们能够用感受去反馈,说:“当我听到你的感受的时候,我感觉……我也曾经历……”这样的反馈是非常好的。

但有的时候,我们会有一些“现实性”的反馈,比如说,我组里的小伙伴向我说:你为什么这半年每次都会说你要走。这就是一个面质,它是一个事实,但它涉及到我。我的伙伴虽然用“你”来说,但是他谈的是我的事情,是陈述事实,不是谈感受,但和我有关,而且帮助了我自我觉察,让我意识到了我的一个游戏。所以当你反馈的时候,你如果能够指出一些对方的事实的话,也是非常好的,特别是现场的此时此地的事实,这也就是水平“揭露”。

除此之外,提建议也是可以的。有时候建议可能会给对方很大的帮助,如果建议有效的话也会给提建议的人带来正面的效应——通过利他,提高自己的自尊,这也是团体治疗的疗效因子之一。

(2) 反馈时为什么必须用第一二人称“我”“你”,不能用“他”“她”?

小组有一条规则:反馈时必须对着对方,称呼对方的名字或用第一二人称“我”、“你”,不能用第三人称“他”。也就是说,反馈都要用“我”和“你”的方式,面对面来表达,不可以对着第三方说:“我觉得他……”,而应转过头,向着你要反馈的对象用“我觉得你……”“当你说……我有……感觉”,为什么呢?

心理学大师欧文·亚隆非常推崇一位哲学家马丁·布伯的著作《我与你》,布伯认为“‘我―你’本质上先在于‘我’”,而只有在产生“我”之后,“我―它”才会产生。即在原始的“我―你”关系产生了主体观念之后,才会有主客二分的近代世界观。流俗的世界观即“我―它”关系所表示的,而“我―你”揭示的则是本真的世界。简单地说,“我―你”关系,是真正基本的关系,“我―你”关系不仅创造出关系世界,而且还创造了自我意识——“我”。“我―你”的相互性不仅表现于人与人,同时也包括人与物,人与神。布伯认为:人不是在荒谬中发现意义,而是在平凡中寻求神圣,在“我―你”关系中去发现“永恒的你”。通俗心理学作家武志红老师,说《我与你》是“对我影响最大的书”。

另一方面,我们在日常生活当中,往往会用很间接的方式表达我们的情绪、目的。小组是现实生活的试验场,在小组里面,我们可以去检验我们在现实当中不愿、不敢直接表达的东西。我们可以看一看,如果我们直接去表达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在小组里面,我们就是要去直接跟对方沟通:当你谈到你的经历的时候,当你谈到你的挫折的时候,我有什么感受。或者说:你这样说,让我有什么样的情绪。或者说:我觉得你这样说,你没有感受到我真正的感受。

在现实生活中,这样的话我们是很难说出口的,而且这样的话放在现实生活当中去说,可能你认为是“不礼貌”的,不符合我们的社交潜规则。所以很多时候,我们在现实当中回避这样的表达,即便是在亲密关系里,可以这样去表达的时候,我们都没有办法直接表达我们的感受,甚至回避、隔离、压抑自己的感受——“没什么感觉啊!”

而小组恰恰提供了这样一个场合,这样一个机会,让大家面对面地,用“你”“我”的方式直接表达自己的感受。这种情境下,首先情绪可以得到直接的释放,我们表达了内心压抑的感受,向那个当事人说出了内心潜藏的情绪。其次,那些平常不敢做和回避的事情,我们可以在小组里面去训练自己,去尝试,去打破。并看看我们这样去表达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你对一个人感觉到愤怒,你可以直接地表达出来,而不用拐弯抹角地说我觉得他怎么怎么样。表达出来后,我们也许会发现,后果也许并不是那么可怕,那么不可接受,并不会使别人拂袖而去抛弃我们,并不会摧毁我们和他人之间的关系,这些都可能给我们带来很多内在的力量。

此外,用“你”和“我”来进行对话,也是个体心理咨询、团体心理咨询的一个常用的技巧。在互助小组里面,我们把它确认为一个核心规则,也是因为我们这种小组是没有咨询师带领的,这个规则把“你”“我”对话变成一个固定设置,可以在某种程度上起到带领者的引导作用。

用“你”和“我”来进行对话,和个体咨询中的打破心理防御也有异曲同工之处。“我和你”的关系才是一种直面的关系,我们互相发生直接的交流,我们坦诚的对你表达我们自己,暴露我们自己,而不是用防御的方式去进行“潜藏沟通”。

当我们彼此的关系是“我和你”,我们之间没有了障碍,我们可以用不带敌意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感受,这就是“亲密”的基础。

除此之外,有些参加小组的伙伴有以后做咨询师的打算,这样的直接的回应方式,对于心理咨询师来说,也可以锻炼自己回应对方的能力。但是我们始终强调,互助成长小组并不是特别为心理咨询师准备的,它适合所有人,所以最关键的还是自我觉察。问题不在于怎么回应,而在于在这个回应当中,去觉察自己内在的一些东西。

(3) 反馈时可不可以“分析”?

有时我们也会在反馈中分析对方,这是心理学爱好者或心理咨询师时常会出现的情况。

大家可能会说:我觉得你怎么怎么样——我觉得你有俄狄浦斯情结,我觉得你是移情,你是把这个人的愤怒放在另外一个人身上去了,等等。这里有时也能提供帮助,但成长小组里的有助益性的分析需要几个前提条件,一个是彼此的关系已经比较稳定,也就是说当一个伙伴被分析的时候,并没有感觉被攻击,而是感觉对方是在帮助自己。一个是有合约,如果一个伙伴邀请大家来分析自己的感受,大家可以提供分析。还有一个条件是,分析中没有带着敌意,因为有时分析是一种攻击,是表达愤怒的手段。

并且分析要适度,一般情况下,被分析可不是一件令人舒服的事情,相互分析也可能演变成相互攻击。我参加第一个互助小组的时候,就遭遇了这样的情况,相互分析,相互攻击,还以为这样是说真话,是帮助对方,最后的结果就是小组分崩离析了。

有时候小组里某个组员有了一个自我觉察,然后渴望得到其它伙伴的反馈。在我们第一个成功的小组里(团体互动式阅读疗法小组),一位伙伴说:“我平常那样笑,你们有什么感觉?”他希望得到大家的反馈,我们如实表达自己在他那样笑的时候的感受,他会从反馈中加深自我觉察,获得很大的成长。但如果我们主动对他说:“你的笑很假。”他很可能不会承认,甚至会觉得我们在攻击他,因为当一个人的问题被别人指出来的时候,是很难受的。

你的缺点,你的防御,或者你内心里的东西,被别人指出来,你都会感觉不舒服,这是自尊受损。可如果是你自己提出来,同时得到大家的反馈,就完全不一样了,这就是一个得到支持的自我觉察。他人的反馈就是作为你的一面镜子而存在,伙伴们会告诉你他们有什么样的感受,此时你愿意敞开内心,不害怕被看到,反而希望对方来照见自己。

所以我们不完全反对分析,但是最好是把分析放在后面,放在小组的相互的关系已经很融洽的时候,也就是你能用适当的方式说出你的分析,而且对方也感觉到你是在帮助他而不是在揭他的伤疤的时候。比如,在小组已经活动了20次以后。因为一般有咨询师带领的团体心理治疗,八九个人的团体,如果运作到12次以上,后面就会比较稳定了。12次是一个“坎”,12次以前没有离开的人,后面也一般不会走,会继续稳定下来,这是心理学研究统计出来的结果。我们互助式心灵成长小组,20次是一个比较稳定的点。就是20次以内,大家尽量地去陪伴,去共情,更少地去分析,更多地去谈自己的感受。

特别要提一下,参加小组的朋友有些是想做心理咨询师的,其实咨询师在真正的咨询里面,面对来访者时,分析和面质也是非常少的(有部分精神分析流派的咨询师分析较多,但面质也是非常谨慎)。特别是遇到一些问题比较严重的来访者时,咨询师做的最多的事是共情。分析是建立在关系的基础上的,关系不到位、不稳固,这时候的分析来访者感觉到的就是攻击,来访者很可能就此不来了。

我们甚至可以用谈感受的方式来表达你观察到的事情,来做反馈。比如谈“反移情”——咨询师在咨询时常常会谈到自己的感受:“当你这样说的时候,我有……感觉。”用感受的方式去反馈对方,其实就是在训练我们觉察自己的反移情的能力。所以大家可以去尽量体会自己的感受、自己的情绪,再进行反馈,这比直接的分析会收获更好的结果。

心理治疗的原则,第一条就是:不要造成伤害,这也是我们成长小组的原则。如果我们的分析伤害到了对方,这个分析就是没有用的,它甚至会起到负面的作用。即便在心理咨询中,分析也常常需要谨慎使用。在我自己经历的小组成长里面,我真的没有体会过,分析起作用的时候,我只体会过自我觉察的作用的,只体会对方指出我在小组里面总是说“我要走了”这样一个现象所起的作用。

(4) 特殊情况

在活动中我们可能会遇到一些比较特殊的情况,比如说,某个伙伴谈到了死亡、重病或亲人去世的问题。这时,大家一个反应可能是不知道说什么了。因为我们面对死亡,面对恐惧的时候,我们第一个反应就是无措,不知说什么好。

不知道说什么,这就是我们真实的感受,反馈的时候我们可以直接说:“我听到你讲的这么重大的一件事情,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其实这样一句话就已经很共情了,因为我们遇到某些事情的时候,我们真的没有办法说什么,就这样反馈就可以了。甚至于你可以一句话都不用说,你就看着他,看也是一种交流,是见证,是安抚。我看到你面对这样的事情,我看到你有这样的感觉,我陪伴着你。心理咨询师在咨询时常常都是全程“看着”来访者。

以上的内容其实都可以用于反馈,总结起来就是说,反馈你的感受,提建议,分析,其实都是可以的,没有任何硬性规定,重要的是,你选择了这样去反馈,有时你能看到自己一直在用某种方式反馈,你慢慢就能够在这个互动的过程中有所觉察与成长。

(5) 反馈时也可以和其他伙伴(并非当时分享感受的伙伴)对话吗?

小组的一般流程是一个人谈感受,其他人反馈,这个互动里是有对话的,一方面有谈感受的伙伴和反馈者的对话,其他伙伴之间也是可以有对话的,但主要仍然是向谈感受的伙伴进行反馈。

如果一个伙伴,常常在反馈的时候和其他人谈论当时谈感受的伙伴,而不是对着他直接反馈;或者某个伙伴谈感受的时候,时常会出现其他伙伴相互谈起来了,而他被撂在一边——这两种情况都是有意义的。从中我们也可以觉察一下,这是一种怎样的沟通模式呢?这样的情况,是否也发生在这个伙伴的亲密关系里呢?对他的亲密关系产生了怎样的影响呢?


6.3.说感受是不容易的,倾听、反馈他人的感受也是不容易的

(1) 小组的宗旨是“陪伴”

互助式心灵成长小组的目标是成长,但活动的宗旨却是“陪伴”,因为有陪伴才有支持、见证,有陪伴才有接纳,陪伴就是凝聚力……有陪伴才有成长。

我们谈到心灵成长时,可能我们会想象在互动中呈现我们的亲密关系模式,就会引起很多很多冲突,然后我们就得到了成长。那么现在我们要去颠覆一下大家的想法:在团体的有效因子里面,效果最好的是什么?是自我觉察!小组的最终的宗旨就是在陪伴之下、而不是在冲突中获得这个自我觉察。

陪伴是成长的前提,有了陪伴才会成长,就像我们做心理咨询一样,我们如果不能够陪伴来访者,他可能三四次就不来了。但是很多问题,都需要一年二年甚至好多年去解决,比如我知道的一个很长的治疗,一个多重人格障碍的治疗花了11年的时间,每周要去四到五次,几乎每天都要见面。花了11年的时间,这是一个很多很多时间的陪伴。

当然我们成长小组并不需要那么高的频率,小组活动两周一次就足够了,就可以达到陪伴的效果。但是前提一定是陪伴,这是最重要的,这也是小组的凝聚力的一个表现。

在欧文·亚隆的著作《团体心理治疗》里面提到一个案例,他当时是用的是“凝聚力”这个词,也类似于我这里的陪伴。他强调团体凝聚力时,举了一个例子,当时在一个医院里面他带的一个治疗团体,里面有一个人半年都没怎么说话。在团体里面不说话的伙伴,是很让人困扰的。他每周一次出现在这个团体里,呆了20几周,他都不说话。但是他的出席率非常高,一次不落。半年之后,他向这个团体告别,要离开团体时他说:“这半年获得非常大的成长,在这个团体里面虽然我一句话没说,但是我内心里面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没有说话,只是“在那里”,疗愈就这样发生了。一个有“凝聚力”的团体,就是能够长时间相互陪伴的团体,所以,这也是我们这种团体的宗旨。我们的宗旨就是要相互陪伴,就是要“在这里”,就是与彼此“同在”。

前面我们讲到谈感受的环节,有时候小组里可能有一个伙伴总是讲道理,轮到他说感受时他不说感受,就讲各种道理、理论、事情。这种情况下我们如何陪伴呢?

这时,也许我们可以去体察他讲道理背后的情绪。他只讲道理没关系,我们去陪伴他,陪伴他慢慢地去自我觉察。不急于指出对方的“错误”,去陪伴,帮助伙伴体会道理的下面,是否有隐藏的感受。有一次我们小组里谈到亲子关系问题,一个男伙伴说了一大段关于对孩子的陪伴的重要性的道理,但听着听着,我感觉他好像是在说对自己儿子的愧疚,因为他举的例子都是自己陪孩子太少了,所以我们有时能从“道理”中听出情绪,听出感受。

同时,我们选的书都是有一定长度的,书除了带来心理的深度之外,也提供了长期陪伴的媒介。而且两周一次的小组活动,相对来说“张力”没有那么大,但在组员的生活中却有重要的意义。彼此的陪伴是一种温暖,正是这种温暖接纳的氛围,能够让大家聚集在一起。在这里,我们可以说说生活中无法言说的事情,我们可以倾诉我们内心的伤痛,我们确知我们不会被评判。在这个相互陪伴的场域里,大家并肩携手共同成长,在互动中实现自我觉察,这是这个小组的要义。陪伴的质量高了,小组才有凝聚力,才有每个组员的成长。

(2) 人生有太多的“禁止”,小组的陪伴就是在给“允许”

人际沟通分析学创始人伯恩观察到,几乎每个家庭都有各种“禁止令”,比如禁止亲密、禁止做你自己、禁止长大、禁止做小孩、禁止显得重要、禁止成功、禁止健康、禁止正常……甚至禁止活,这些被称之为人生脚本的“禁止信息”,孩子就是在这些禁止信息的影响下,做出了相关的决定,从而决定了自己的人生脚本或者叫命运。

比如禁止亲近,如果父母之间非常不亲密,没有亲密的交谈、沟通,没有拥抱、亲吻,只有冰冷的对话,或者冷战,甚至时常吵架,打架……或者父母对孩子也是这样,陪伴很少,不是忽视就是责骂、打击,甚至虐待,孩子就可能接受了父母所转达的信息:我们家的人是不能与人亲近的。这样,大家就能猜到,这个孩子长大以后亲密关系可能会是什么样子。

如何改变人生中的禁止信息?伯恩说,就是要给允许。在小组里,我们就会经历这样一个“给允许”的过程:遇到不会与人亲近的伙伴,不会谈感受的伙伴,不会说出自己真正想要什么的伙伴,总是讨好别人、觉得自己不重要的伙伴,说话总是很“幼稚”的伙伴……我们都要把陪伴放在第一位——“没关系”“慢慢来”,这就是在给允许。允许,就是接纳,就是理解,就是我们给予他人最好的礼物。

“家庭系统排列”的创始人伯特·海灵格,在早年学习了伯恩的人生脚本理论之后,把“允许”写成了一首诗:


《我允许》

我允许任何事情的发生

我允许,事情是如此的开始

如此的发展,如此的结局

因为我知道,

所有的事情,都是因缘和合而来

一切的发生,都是必然

若我觉得应该是另外一种可能

伤害的,只是自己

我唯一能做的

就是允许


我允许别人如他所是

我允许,他会有这样的所思所想

如此的评判我,如此的对待我

因为我知道

他本来就是这个样子

在他那里,他是对的

若我觉得他应该是另外一种样子

伤害的,只是自己

我唯一能做的

就是允许


我允许我有了这样的念头

我允许,每一个念头的出现

任它存在,任它消失

因为我知道

念头本身本无意义,与我无关

它该来会来,该走会走

若我觉得不应该出现这样的念头

伤害的,只是自己

我唯一能做的

就是允许


我允许我升起了这样的情绪

我允许,每一种情绪的发生

任其发展,任其穿过

因为我知道

情绪只是身体上的觉受

本无好坏

越是抗拒,越是强烈

若我觉得不应该出现这样的情绪

伤害的,只是自己

我唯一能做的

就是允许


我允许我就是这个样子

我允许,我就是这样的表现

我表现如何,就任我表现如何

因为我知道

外在是什么样子,只是自我的积淀而已

真正的我,智慧具足

若我觉得应该是另外一个样子

伤害的,只是自己

我唯一能做的

就是允许

我知道


我是为了生命在当下的体验而来

在每一个当下时刻

我唯一要做的,就是

全然地允许

全然地经历

全然地体验

全然地享受


看,只是看

允许一切如其所是


(3) 如何引导对方谈感受

表达感受,能让彼此感觉到真正的亲密,但表达却不是那么容易的。许多最初参加小组的人都会惴惴不安,本来以为自己十分敏感,对细微的事情也有丰富的感受,但真的要谈感受时,却发现自己词穷了,很难抓住自己的感受,更多的好像是在谈想法、看法,谈解决问题的办法或者讲道理。

我自己对于感受的感受也经历了三个阶段。一开始的时候我跟大家现在一样,我不知道什么是感受,什么是道理,时常会说道理。因为我是学哲学的,特别擅长讲道理。

然后第二阶段,慢慢地我知道、体会到了哪些是感受,哪些不是感受。这个阶段我对这个区别很敏感,常常非常仔细地去甄别。比如我知道这个时候他没有谈感受,谈的是道理,说的都是评判。

这个阶段持续了两三年之后,我又到了另外一个阶段,又开始分不清到底什么是感受了。为什么呢?因为我时常能够从对方的道理当中感受到他的情绪——看起来是讲道理,其实也是表达情绪的一种方式,只不过他只会用这一种方式表达情绪,到最后我发觉他每次讲道理的时候,我都能体会到他背后的情绪。这个时候我自己的感受又不一样了,所以这个时候我可以去反馈感受,直接对对方的感受层面进行反馈。比如我会对一个伙伴说:你谈了这么多道理,背后好像我感觉到这里面隐藏了一个愧疚,或者是隐藏了一个愤怒……你好像谈到了很多的应该或者不应该,我感觉到你的表情其实是有一些变化的,并不是一脸严肃地谈道理,好像还有一点点愧疚的感觉,或者是有一点点愤怒的感觉……这个时候,我对感受的感觉又不一样了。

仅仅分辨什么是感受就如此不易,谈感受就更不容易了,有时我们甚至会变得很机械,会生硬的套用“我信息”来谈感受,这常常是一个必经的过程。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当我们自己已经对感受非常熟悉的时候,如何去引导别人谈感受就很值得探讨了,因为互助小组是轮流主持。

作为主持人,引导组员谈感受的第一个最快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让他去谈“我信息”:“你可不可以用‘我’这个字起头来谈谈刚才的事情?”

第二个常用的问话方法:“你那个时候是不是有一些事情印象深刻?或者有类似的经历啊?”这就是引导对方通过谈自己的生命故事来谈感受。

或者第三种方法,你可以让他直接谈谈自己的情绪。体会自己的情绪说来简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也是一个需要学习的过程。能够直接体会到自己的情绪,直接地表达出来,和能够直接谈自己的感受,基本上就可以划等号了。

谈感受确实不容易,所以如果有个小组成员,他在小组里谈了半年的道理,突然有一天,他谈了一下感受,大家一定要给他点赞,一定要关注到并回应他:你今天谈了一下感受呢!你以前总是讲道理的,但你今天真的直接谈感受了。


《如何创建一个互助式心灵成长小组》专栏简目

1.亲历“少有人走的路”——我如何用互助式心灵成长小组改变了我的一生

2.互助式心灵成长小组的活动流程和规则

3.互助式心灵成长小组为什么要读书——阅读疗法

4.互助式心灵成长小组中的“互动”可以帮助我们成长

5.互助式心灵成长小组帮助我们改善“亲密关系”

6.互助式心灵成长小组里如何互动:“谈感受”与“做反馈”

7.如何招募一个互助式心灵成长小组

8.互助式心灵成长小组的注意事项

9.互助式心灵成长小组里的“组织者”和“主持人”

10.互助式心灵成长小组的历程:蜜月期、磨合期和收获期

11.互助式心灵成长小组——38个问与答(Q&A)

12.另一种互助小组——互助式学习小组

13.互助式心灵成长小组招募书(范本)

14.互助式心灵成长小组契约(范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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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于 2019-04-10 11: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