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微风自选诗

在培元桥上一号线地铁

正值下班高峰

地铁没给下一站留出多少空

一眼扫过去

站客全是低头族

人缝里传来一字一顿朗读声

转过背一看

靠着车厢中立杆男人

手捧一本注音版读本

外地口音

仔细辨识

时不时听有子曰知乎也者

个中看了两眼

都停了一顿

第三眼就再没理睬

论语声一路向前

我们叫金龟子做哄讧

叫蛞蝓做黏泥婆鼻涕虫

叫鼠妇做坨坨虫西瓜虫

蝉也不叫知了叫悬铃子

叫蜻蜓做羊咩咩

叫椿象做打屁虫

叫蝗虫做蚱蜢子

叫螳螂做禾老虎

还有滚屎虫

还有华须子

还有鸡屎捫子长脚捫子饭捫子

蜂子土狗子蚂蚁子麻雀子

这一群儿时的玩伴

都是快活的源头

没有书名这么虚名

俗名叫啥都亲切形象又生动

随时一叫

似乎都会跑到眼前来

小孩子盼过年

有好吃有好玩有压岁钱

那时少年少

不知什么叫忧虑

口也无遮拦

腌制腊肉的时候

炊烟袅袅升起在灶台前

妹妹说

看不见外婆了

那也不会一语成谶

好多年过去

直到我们都已经成年

如今每逢春节临近

只想透过炊烟

还能看见

外婆仍然在后面

红菜苔

油菜苔

过年前买了几大把的

亲朋戚友家辞旧迎新转来转去的吃

几天下来

它们在厨房的地上

竟然开出来一袋子黄色花

哪管了你寒冬腊月

哪管了你掐断了与根连结

忽然的

我想起了

乡下那个流放的右派老光棍

平反后怀抱幼子回乡的喜悦

总是想起时少年

意想不到的事

此时大多能有了明白

时间的底线是现在

突破了就能回到未来

友谊的底线是诚信

突破了就回到从前

爱情的底线是心领

突破就貌合神离

生命也只有一条底线

简单的说法叫做

人活一口气

树活一层皮

妹妹去年在老家批了宅基地

过了耄耋之年的老妈又说起

独自回乡下去生活

我武断决定不建那无人常驻房

早十五年提出过

人家都建了楼房

是悍妈建房的理由

有些争持不下

避免不必要冲突就回了自家

第二天下班后老妈打电话来问

你没有生气吧

口气真有些七八岁小孩

我家孩老妈

网约车

7分钟才到

容我

左顾右盼

步道左岸

烟柳画廊

春到人间花自芳

谁误春光

老妈说

你说我不能回农村生活

在上海你妹妹家

我在窗台上种出了辣椒

现在你看我养的茶花

长得多好

跟我拍几张照片

我好去发朋友圈

现在只不过

我仍然是听话

昨天接到高院电话

上诉征收拆迁二审

下午三点法庭调查

细满九十半了

说起了要吃荷包蛋

今天她两个

我们一个

不眼热

外婆说的等你生日也一样

网络刷屏新闻

昨夜大火

烧了

巴黎圣母院

加西莫多的钟楼倒塌

其实与我没多大关系

与我有关系的

换了下午的课去高院

与我有关系的还有

中签的一个股票开盘

天味食品千股涨四成四

大盘也暴涨

只是没有5G大麻这些龙头

虽然账面亏损继续

相信牛气冲天在前头

我的反面

不是你

镜子的反面

没有你

叶子的反面

脉凸起

地的反面

还是地

天的反面

还是天

动物的反面

神性显

打牌过了午夜回

已是女儿生日到

微信里发一个红包

睡觉

醒来看到一个谢谢的表情包

红包并没有接收

算算时区加夏时制

慕尼黑还有六个小时才到

我这样的提早

是不是与不想长大相悖

在培元桥上一号线地铁

正值下班高峰

地铁没给下一站留出多少空

一眼扫过去

站客全是低头族

人缝里传来一字一顿朗读声

转过背一看

靠着车厢中立杆男人

手捧一本注音版读本

外地口音

仔细辨识

时不时听有子曰知乎也者

个中看了两眼

都停了一顿

第三眼就再没理睬

论语声一路向前

人类多么狂妄

从地球上派一个探测器来

时速24万千米

行程一去五六年

却取了个不怕你羞赧的名

叫朱诺号

当然啦

也只是远远的给你拍个照

足够一瞥惊鸿

智能

不过亦是泡沫埃尘

再怎么折腾

亦不过是一瞬

觉得自己行为可笑了

是否定了从前还是

肯定了成长抑或

都有

答案

其实已经不重要

所有的获得都是

曾经的路标

那时饭后

常常不开电视

而坐到书房

拿着书

一会儿

爽朗大笑

引来还不识字的小妞

打探内容

会说一个也许并不是书里的

故事

播下渴望的种子

童年回忆的趣事

是临睡前讲的故事

物质匮乏年代

有令妞羡慕的欢乐

常常被要求

讲一个乡里故事

还慨叹老爸你们小时候真幸福

到五岁半

忽一日问

这么老怎么还记得这么清楚

谎说记在日记里

“那我也要写日记”

便从拼音开始

每日有记

直到阿波罗杯创新作文大赛特金奖前夕

要看古旧日记

还从娭毑那里证实了

拿不出来的老爸

被妞笑称

是个大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