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北京雨水那叫一个多，据说比往年增加50%以上，难怪一座北方旱城里会有那么多座桥。前天气象台就开始预报，说是昨天下午到今天会有大暴雨，而且是今年以来最强，于是我心里就很有些期待，想看看这年度最强会是什么样子？昨天下午就已经阴云密布，但我还是决定出门一趟，去朋友家看看娃。难得他们家族全都聚集在一起，可以同时见到所有小朋友。预报说有雨，出门前我还专门去看雷达回波图，亲自做过天气预报，认为还有足够时间让我走着去，看完娃再走着回来。出门之后感觉自己就像是个馒头，正走在笼屉里，四周又闷又热，一丝风都没有。才走出去两公里多，汗水披身而下，感觉有必要在脑门子上安装个雨刷。我平常不大喜欢小朋友，但三岁以下还行，最多会哭，但并不会到处跑、跳、砸、大声尖叫，只会安安静静吃指头，反而感觉有点可爱。做完心理建设，我推门进去会见小朋友们。没想到这次感觉很幸福，毕竟我是亲干爹，无论哪一个娃见了我都展颜而笑，抱在我怀里都来啃手，丝毫不会认生。还有一点我尤为欣赏，那就是大家头发都很少，这让我内心感到极度宽慰，忍不住反复感叹：孝顺！好孩子，真孝顺！边说边换着头亲，就像是在亲自己当年。回程还是走路，天色已晚，路上渐渐起风，温度也有些下降，但依然没有一滴雨。我心里很踏实，不徐不疾走回家。虽然还是在笼屉里走，虽然耗时一个半小时，虽然浑身透湿，内心却依然不急不躁。一切都刚好，也见过人，也健过身，只等暴雨来袭。晚上十点十七分，我终于忍不住在朋友圈写下一行大字：雨呢？！气象台每二十分钟推送一条消息，房山暴雨，海淀暴雨，城南暴雨，我一次次走到窗前望下去，车水马龙，人来人往，餐厅门口出出进进，感觉只有我一个人把天气预报当回事。雨呢？今年最强降水呢？暴雨黄色警报呢？周一错峰出行呢？在哪里？估计不少人有同样想法，气象台被问得发飙，干脆用天津口音回答：刚过去一波，这不还有下一波呢吗？零点，我怏怏上床，毕竟是年迈干爹，养生觉不能错过。躺下之后，越想越生气，雨呢？！我可是一晚上都在等啊。翻来覆去睡不着，闭着眼继续生闷气。突然，我感觉额头前有白光闪耀。头一两次还没注意，后来越发频密，心中又惊又喜---难道这就是禅定？难道这就是禅相？难道这就是定光初现？没想到，我等雨居然等到无思无虑，等到不喜不悲，等到一尘不染，原来这就是禅定。强忍心头喜悦，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想验证一下光是来自内部，发现是闪电---睡前含怒拉起窗帘，没注意到还有一丝缝隙，电光此刻正从缝隙里经过。爬起身去看，窗外已经是电光缭绕，风雨交加。雨点一阵紧过一阵，终于扑到面前，玻璃铛铛作响。打开窗，伏天暑气也消失不见，天地间一片虚无，只剩下湿漉漉的黑。我觉得心头一块巨石落地，再没有任何缺憾。转身关闭客厅空调，摸摸猫头就回到床上。这一次，大概没有两分钟，我就彻底坠入黑甜梦乡。临睡前只有最后一个念头：明早说什么都要睡个懒觉。此刻，北京雨雾弥漫，雨脚连绵，大雨还在下着。睡下是北京，醒来是江南。
题图摄影：Elvis Bekman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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槽边往事和菜头 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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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定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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