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献阅读 | 科幻虚设历史、P·K·迪克小说中的三重可能世界
论文：《可能世界理论视野中的虚设历史叙事:以菲利普·迪克的小说<高堡奇人>为例》
来源：文艺理论研究 杨建国
可能世界理论出现在哲学中，之前也只是听说过科幻中有可能世界领域的研究，这回翻到了这篇论文，当然要拿过来读读。
偷闲半月余，
再次读论文，陌生的熟悉感。
摘要
本文摘要全文摘抄如下：
文章从介绍虚构历史叙事切入，分析了虚构历史叙事的两种模型，并提出了更具优势的第三种：可能世界模型。进一步分析可能世界的六大特点后，作者结合菲利普迪克的作品进行了详细的论述。
虚设历史叙事虚设一段或多段与公共历史叙事相悖的平行叙事，形成具有本体混合性的“故事宇宙”，探索“历史若非如此，世界将会怎样”。当前虚设历史叙事的理论研究路径主要有两条，分别为分岔模式和融合模式。本文对这两条研究路径加以总结，以戴维·刘易斯的模态真实论为理论基础，提出虚设历史叙事研究的第三种模式———可能世界模式。该模式认为，虚设历史叙事创造出与真实世界具有本体对等性的可能世界，在多个世界的流动融合中，真实得到丰富和更新。本文总结虚设历史叙事的六个典型特征———本体混合性、结构共时性、边际弥散性、世界多元性、真实实践性、虚实互蕴含性，并以菲利普·迪克的小说《高堡奇人》为例，分析上述特征在叙事中的具体表现，探索虚设与真实之间相互渗透、相互依存、相互转化的内在机制和动态过程。
进入正文之前，需要把两个点给厘清一下，分别是可能世界（哲学术语）、菲利普迪克《高堡奇人》（科幻文学作品）。
可能世界：在哲学和逻辑中，可能世界的概念被用来表达模态断言。在哲学中，术语“模态”覆盖了如“可能性”、“必然性”和“偶然性”这种观念。谈论可能世界在当代哲学讨论中是非常普遍的(特别是在英语世界中)，尽管有着巨大的争议。
《高堡奇人》：《高堡奇人》也是电视剧名，原著又名《高城堡里的人》，知道这本书被改编为40集的电视剧后非常震惊！
这部彻头彻尾的冷酷小说，采用冷静的现实主义叙事方式“架空历史”，小说以《易经》牵引情节，通过对不同阶层、不同身份的人物的穿插描述，讲述了一个反转过来的历史——同盟国在二战中战败，美国被德国和日本分割霸占，探讨了正义与非正义、文化自卑和身份认同，以及法西斯独裁和种族歧视给人类社会造成的后果。
引言
引言非常短，但是的的确确是引进去了。虚设、虚设历史、虚设历史下呈现的真实。
从作者的意思来看，虚设和虚构是有区别的。关于虚构和虚设区别的其他论文，目前还没有搜到。不过在第一部分，作者也很快就进行了论述。
一、虚设历史叙事: 概念与历史
作者第二部分的开始从虚设历史叙事的概念入手，分析虚设历史的概念和定义。毕竟对于大部分读者而言，虚设历史这个概念是陌生的。而只有对概念进行了界定，后文的论述才能站得住脚。
作者在这里引用了丹能伯格、多勒热尔的主张，基本上，虚设历史就是构造一个有别于现实历史走向的历史，平行宇宙中的历史。
作者在这里对虚设进行了更细致的解读。虚设的条件成立、虚设的条件独特性、虚设的条件与现实世界不同却又有联系。非常像逻辑学上的论证，也有点数学的意思。
作者指出，虚设的意义就在于：“打破了现实世界对于真实阐释权的垄断，真实不再是与单一现实世界的对应关系。”
读到这里，有点科幻小说的味道了。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真实的世界一定是真实的吗。如果历史的条件因素发生那么一丁点的变化，整个的结局便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不怪那么多人论证玄学，天平上最细微的砝码变化，有时真的不在人为。
介绍完虚设的定义，不出意外会唤起读者的疑惑。虚设和文学中常见的虚构有什么关系？作者指出：两者有密切的联系，却又有不可忽视的区别。
都是对事实的偏离，但是虚构是事实之外，与事实无干系的另类世界。而虚设则是事实的相反。
不妨在这里理解为：a赢得了比赛，若想象a的家庭生活就是虚构，这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但是若想象a输了比赛则是虚设，虚设只是没有发生的另一种事实。
对于事实的改变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事实已经发生了。于是，历史成为了虚设的领地。
作者还指出，“虚设历史叙事也作为一种“技法”融入科幻小说、元历史虚构小说、魔幻现实小说等具有强烈本体不稳定性的叙事亚类。”
本体不稳定——也可以理解为事实不稳定。科幻中所描述的事实大多没有发生，元历史虚构小说和魔幻现实小说更是事实混乱，夹杂不真实。在这样的文本中，不稳定+反转，往往会产生更加混乱的画面，引发读者的不解和深层的思考。
二、虚设历史叙事研究的可能世界模式
作者首先介绍了目前已经存在的两种虚设历史叙事研究模式：分岔模式和融合模式。并引入了第三种可能世界模式。
分叉模式：所谓分岔模式是视虚设历史叙事为公共历史叙事的“岔路”。
虚设条件的根本特征在于其先行事件的虚构性，先行事件实际上并没有发生。”
随即，作者也指出了分岔模式的缺陷：仅凭分岔这一形式特征难以把虚设历史叙事同传
统的历史小说区分开，也难以把虚设历史叙事同各种历史戏说类小说区分开，与公共历史叙事的分岔难以成为界定虚设历史小说文类属性的区分特征。
融合模式：
虚设条件句涉及两个心理输入空间，两个空间相互融合，一方面形成包含两个空间共同特征的类属空间，另一方面形成新的融合空间，其中包含着原输入空间所不具备的新显结构。
虚设所创造的并不是孤立、分离的世界，而是融合空间。这种类型的虚设历史并非岔路，而是由不同输入空间所形成的具有高度复杂性的新结构。
作者赞同融合模式相较于分叉模式有优势，即“融合模式较好地解决了虚设历史叙事的区分特征问题，相较于历史小说和历史戏说等文类，虚设历史叙事的根本特征在于时空混合性前推。”
在已有历史的基础上，将未发生的可能性进行呈现，从不同的角度、把不同的可能叙事呈现出来，“如同格式塔图案中，看到的是一个酒杯还是两张人脸，取决于观察的视角。”
当然，融合模式也有其自身的缺陷，“虚设只能在固有真实模式的主导下与其融合，在有限的范围内改变真实，虚设历史叙事利用读者关于真实世界的知识，在这一认知模板上做出改变，从而创造出与真实世界不同的可能世界……结果是虚设在改变固有真实模式表层形象的同时，反而加强了固有真实模式的深层运行逻辑。”
融合模式走的时候已有历史+可能历史的结合，站在现在人的视角看过去的历史，即使重新写历史，也会用现在的固有视角出发，去假设历史吧，整个的历史还是要在其原有的背景下进行，既然定义不变，阐释就会受到影响。
第三种模式：可能世界理论
对于可能世界的定义，作者进行了较长的描述，总结起来可以有这样几点
1、建构文本之外没有预先虚设的世界，不像融合模式那样在已有的历史基础上进行。
2、虚设历史叙事中的世界可视为一系列可能世界集合中的一员，每个成员都有着内在真实性，真实不再是非此即彼的定性标准，而是同一集合内所有可能世界间的可量化数值。
3、虚设和现实历史都是真实
对概念做完阐述后，作者总结了可能世界的六大特点：
1、本体混合性：虚设历史叙事中，所谓真实世界是许多可能世界的融合，构成混合本体，这是虚设历史叙事的首要特征。
2、结构共时性：所有的世界比邻而居，存在于同一个共时平面上。
3、边际弥散性：虚设历史叙事中，不同的可世界相向流动，杂糅融合，真实与虚构、已然与或然之间的边界趋于淡化模糊。
4、世界多元性：世界不再是无所不包的“单一整块”，而是包含着各种对立互补要素的多元复数。
5、真实实践性：虚设历史叙事中，真实的意义在于创造真实的实践，呈现出一个流动开放的真实生产系统。
6、虚实互蕴含性：虚设历史叙事中，真实实践性强烈冲击着公众关于虚实区分的惯常认知，从而为探索虚实之间的共生关系提供可能。
下面，作者就以具体的文本《高堡奇人》为例，对这几个特点进行了分析。
三、《高堡奇人》中的虚设历史和可能世界
1、本体混合性：
《高堡奇人》包含了三个可能世界：公共世界、高堡世界和蝗虫世界，三个可能世界相互缠绕，互为参照，小说具有强烈的本体混合性。
在《高堡奇人》中，公共世界是二战，但是二战的结局被改变，日德意获胜，这就是高堡世界，也就是故事中的现实世界。在故事中，有一本畅销的禁书名为《蝗虫之灾》。是的，禁书，而且畅销。在这本书里，英国代表反法西斯联盟获胜。总之后两个世界与现实生活全然不同。
各种既定边界被不断打破，无论真实与可能、历史与想象，还是公共与私密，各种对立要素突破既定边界相向而流，“勾兑”出这个“宇宙”独具一格的本体风味:实而非实，虚而非虚，实中有虚，虚中有实。
2、结构共时性：
作者在这里区分了叙事上横向和纵向的和话语层次，横向即为前因后果，纵向即为等级世界。
书中的主要四位主人公几乎毫无交集，断裂性明显。可以说这本书似乎是单独的四个小故事，被硬生生错乱了章节。形成了共时空间下的不同空间。
3、边际弥散性：
虚实交织，不仅仅是人物的身份多重复杂，更是真假莫测、善恶难分。
书中借古玩探讨了什么是真，什么是假。真假价值好像也只是外在力量赋予的结果。“真品和赝品的区别仅仅在于一张证书，因此他造假贩假牟取暴利毫无良知压力。”
善恶也成为了质疑的对象。为了防止德国纳粹用核武器炸掉日本，引起再一次的世界大战，日本联合德国境内势力影响选举，将罪大恶极但支持发展太空军反对核攻日本的海德里希上台。
4、世界多元性：
5、真实实践性：
故事中的世界是假的，但只要历史稍微错乱一步，一切就均可发生。作者在这里援引博尔赫斯的故事：“博尔赫斯笔下的花园迷宫，无论向哪个方向迈出脚步，都面临着两种危险: 或者回到原地，或者迷失于岔路中。”
书中的人物都在多方面的选择困难中，“无论小说中的人物，还是小说的读者都感受到现实的开裂分形，中心感或方向感荡然无存”。
作者在这里认为，菲利普迪克是为了探讨自由人文主义传统谢幕后的走向。在迪克的另一部书《流吧我的眼泪》中，主人公失去了世界的认可证明，苦于无力证明自己是自己，似乎同样也是在探讨这类问题。
6、虚实互蕴含性：
世界本无真相，各种不同的答案交织才是世界本来的样子。这像极了福柯异托邦的理论。贯彻《高堡奇人》的另一个元素是《易经》，以《易经》算卦探讨问题的答案，虚实共生，周而复始。正如论文中总结的：“世界是不断分岔的小径所形成的迷宫，包含多元、多层现实，每一种现实都有着自身的有效性。”
结 语
叙事理论进一步把虚构和真实进行区分，一步步探索真实世界下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