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妍昵尔】爸，生日快乐

原创钟焱岳阳钟先生

表哥说我越来越像年轻时候的我爸，言行举止都很像。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认为，我更像我妈，无论是性格还是长相。打我记事起，是母亲准备一日三餐，带我读书识字；是母亲关心生活琐碎，教我为人处世；而印象中的父亲却在我“生命重要时刻”中缺席，很难回忆起那份有他陪伴的喜悦。这也难怪，一个“专心致志”的人，的确难以给人亲近。

父亲承包一户装修后，喜欢独自一人施工。他一旦进入工作状态，就像一台开足马力的机器，开工后就无法轻易的停止运转，哪怕太阳下山天已黑，哪怕一家人团坐在饭桌旁——就等他一个人，他也总能超脱外界一切干扰，专心于手头那件事，直到让他满意为止。我总觉得独自一人的工作是无趣的，于是劝他施工时放放广播、听听音乐。遗憾的是，人和人的悲欢离合并不相通，他说那些声音吵闹，倒不如自己忽然而起的兴致，扯开嗓子干嚎两句来的爽快。

赋闲在家时，他就像一尊嵌在沙发里的菩萨，电视里闪烁的画面则是他灵魂的映射，眼睛盯上电视屏幕那一刻，外界的一切便于他无关了。不存在什么“下雨关窗户，天黑收衣服”，也不存在什么“菜要洗、吃饭还要先淘米”。几年前一天下午，我透过从二楼窗户，看到楼下电视上正播放着中医广告，而他窝在对面沙发里一动不动。便以为他睡着了，于是下楼准备关掉电视，却猛地发现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

我像他么？若能有他一半的专注力，专心致志地对待工作或者娱乐，也不至于像这样整天忙忙碌碌、浑浑噩噩。我像他么？娱乐方式如此单一，就连电视广告也能看得如此津津有味......

表哥上下打量着我，说他见过我爸年轻的时候的样子，我俩的言行举止简直一模一样。

原来，表哥说的是我出生之前的父亲。但家里鲜有父亲年轻时的照片，他也不曾留下过什么文字。不过，我曾从他喝了酒的嘴里和母亲的絮叨中，听到过一些个他年轻时的故事。

听说他十几、二十岁就开始承包业务，常常带着二十多人的队伍到处干工程。施工队中不乏三、四十岁的老手艺人，但对父亲的为人、木匠手艺都是极为服气的。有一年，我爸与同乡的一群人在外省做事。他在党校施工，其他同乡人则在不远处做另一个项目。临近春节，父亲拿着几个月的工资准备回乡过年。得知同乡人被骗——他们的“包工头”带着钱“跑路”了，二话没说，自掏腰包东拼西凑了一些车费，与他们一起回乡过年。

不打欠条的借款，在借钱人困难的情况下，多会被理解为仗义疏财。显然，那时候人们的生活普遍是困难的。虽然混了社会好几年，但父亲直到结婚，手头也没有存下一点钱。结婚后，他为了改善家庭条件，做起事来近乎疯狂。插秧？凌晨四点多被鸡叫弄醒，起身就下田。工地施工？晚上直接睡木板木材上，醒了就开工。他的不停劳作，让我出生时的家庭状况不那么艰难。

我像他么？显然在他那个年龄，我并没能掌握一门手艺，也没有一份过人的胆识与胸襟。我像他么？能用拼命三郎的精神状态，来改善家庭生活水平......

表哥抬起头，对围坐在身边的长辈们笃定道，真的，越看越像。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试图逃离父亲。所以，像他这件事，在内心深处是抗拒的吧。

父亲的权威在儿子出生那天，便牢牢的伫立在那儿。像一座永远无法逾越的高山，给了我免遭曝晒的荫庇，却也让我活在了阴影之下。父亲在不停的告诉我，他有能力让我少走弯路，我要听他的；我也在不停的反驳父亲，因为我要翻过他这座高山，去看看不同的风景。只有顶翻或是逃离他这座高山，才能证明没有他的庇护，我也能过得很好；才能证明他是他，而我是我。

我知道，像他这件事，早在出生前就刻在了我体内基因里。人有23对染色体，其中23条是来自于父亲。尽管一直在试图去到更远的地方，蹚出一条自己的路。可兜兜转转一圈，才发现我还是与他生活在一起。这个老头还是会在某个时刻忽然严厉起来，告诉我要如此这般。

去年，我结婚。他一个人完成了新房的设计、采购和施工的全部工作。有时，我也会在一旁给他“打下手”，看着他被汗浸透的后背，觉得他太辛苦、不值得。很多工作完全可以外包出去，不必自己来动手。

大概是他突然而至的一句：去端杯茶来喝！给我一切的答案——我是你爸爸！

爸，生日快乐！

【by the way】

2021第1篇

祝大家新年快乐~

推荐阅读：

继续滑动看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