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语 | 廿一，重塑认知
二十一岁前最后一个月，也是新年前最后一个月，把今年的手账细细翻过，品读咂摸一番自己一年的点点滴滴。
写这篇年终总结之前，我回顾了去年生日写下的文章。不得不承认，这样一个“自我”与“个体”对于现在的我而言是陌生的——为何这样遣词造句，为何选择这样的路径，是什么激发我做出之前种种决定，都不得而知。像穿越朔方的雪看遥远的森林。
太遥远了。所以只能在这一年中每日坚持记录的手账中解谜。看思绪日复一日拉伸变形，看过去的自己在十字街头的徘徊、在断崖前的犹豫、在海底痛苦地挣扎仍旧给自己打气。对于记录生活这件事本身，因此而怀抱虔诚而感恩的心。
我想，如果没有这样一个文字记录，我对生活的认知会更模糊，对过去与未来的界限也置之不顾，好像顺流而下，一切都理所当然。
然而没有什么是理所当然。最应该记住的便是那些变化了的东西，以及促成这些变化的原因。它们将很大程度上影响未来的抉择与路径。所谓知己知彼，愈是向内心深处叩问，愈是不了解自己。
“我”到底意味着什么？
山本耀司曾说，“我”的真实，是撞上其他的东西，反弹回来，才能获得的感知。多闯荡、逼迫、甚至遭受挫折本身，对于“自我”体察的价值，往往比单纯地读书与思考有效得多。爬出深渊，伤痕累累地蜕皮，然后重生。
在这里，简单总结回顾一年的所思所想、体悟的道理，也梳理这一年的经历。
一、认知维度
我不知现在有多少同龄人与我一样，时不时会遭受来自所谓生活之“意义”的撞击。甚至伴随自我否认、自我轻视，突如其来的如坠深渊，惶惶然不知何所以。
我也不知有多少父母能真正理解他们孩子内心所想、所挣扎的很多问题。虽然非持续存在，但仍伤筋费骨，不可忽视，然只能与好友惺惺相惜，或乐观或悲观地相互慰藉。
这样一种生活的无意义与荒谬是时不时再现的，冲出生活的单调，戳破彼此同行的假象，告诉你奋斗的真相，就如同从小到大你瞠目结舌不得不接受的一切真相那样。
我有什么理由继续像这样生活？但又有什么理由不继续像这样生活？
遭受一场打击后，我曾写下这样的感悟。挫折本身并不重要，因为它往往适用于多种场景。我曾经有着一种单纯的自信，也是因习惯于儿时简单的生活结构而形成的一种自我认知。
儿时的经历告诉我们什么？每个问题都有标准答案，或至少有某种答案。
每种纠葛都能以简单易达的方式解决。事物之间的关系是线性的，可见的，甚至某种程度可感的。失败了，那么就是路径错了、方法错了，“我”错了。再努力一点，就能找到“正确的”道路了。最可怕的是，它往往有时的确奏效，令人以为摸索到了本质的东西。
然而事实远非如此。吴伯凡先生用“无理数”来类比世界的特性，强调世界充满着易变性、不确定性、复杂性、模糊性。
同时，与世界的“无常”相对称的，是我们自身的“无常”——自我的纷繁复杂和多变难测。而在不确定的自我和不确定的世界之间，同样不存在简洁明快的方法与路径。
真正有效的路径也是模糊的、不确定的、迂回的。在这样一个被“无理数”主宰的世界里追求确定性，追求简洁明快，我们只能以日益沉重的挫败感接受敲打和提醒。
使我受益良多的另一观点是北大刘丰教授提出的“提升生命的维度”理论。他把量子力学等前沿科学，与中国传统哲学、佛教理论等融为一炉，并认为，看待世界的维度不同，认知度和自由度就不同，也就是说，生命的自由来自于意识维度的提升。
所谓三维空间的产物，我们难以想象四维空间，即加入时间轴概念的世界。正如二维世界的蚂蚁无法感知三维世界一样。然而，当我们站在现实+时间的层面去看我们面临的问题和遭受的挫折时，把时间本身移出一种客观流动的分类，能有新知。
譬如记录使时间呈切片状排列，变成可横向分析之物。譬如改变认知，破开一件事情表面的要素，而成为因素+时间线的存在。同时，对一个问题的认识和解读的方式多了，解决的思路也就多了，往往此时困境已不成困境。
二、人生量尺
继续谈谈时间。时间在现代生活中到底扮演怎样的角色？我们习以为常的说法，诸如“花时间”、“浪费时间”、“节约时间”，其实都建立在一个现代工业社会才存在的前提之上——时间就是金钱。
我们身处一个永不停歇的世界，而无数方法论也教育我们要管理时间、充分利用时间。而这必不可少的就是匀分和计算。大三以前，我对时间的认知是简单而尖锐的。每做一件事情所耗费的时间，都会在心里计算投入产出比。
这是极端的，也是无奈的，是刚入学时被自身与他人极大的差距打击下的自我强压。回想当时，一日三餐是机械快速完成的。本应为增进友谊的闲聊、聚餐以及出行，内心其实是抵触的。唯一希望的就是能安安静静地像个机器一样学习。
可是人生，只有比较和成就吗？只是碾压和被碾压吗？人只是生活在一条贫瘠的快速道上吗？
学习本身能给人巨大的喜悦，学习结果的正反馈也同样重要。自我提高是利好，可我们时不时因更大的世界而深感渺小之时，必须认识到这个世界总有人在某方面强出许多。和别人比较、看重结果可以说是一个强大的动力来源。这种动力也已激励了许多人走上更好的道路。
但任何强大的东西，也有不可忽视的副作用。如果把自己做事情的源动力都归结于外部因素，实际上自己的人生已经被别人掌控。
大三以来，决心改变，也逐渐把情绪的正反馈作为量尺。这一学期以来，情绪上比以前开心许多，学习没有以前累，付出时间少了，最后收效反而比以前好。当然，这并不意味着纯粹的放纵，而是建立于一定的自律和习惯之上。
不要过度消耗生命，不要用力太猛。以自己作为量尺，才是最合适的选择。
三、情绪反应
能很好地调节自己的情绪以使趋于稳定，是好的生活的必要前提。上大学以来我逐渐发现，生活总是能在不经意间给予人重创。
无论是情感不对等，努力与付出的不对等，自我与旁人的不对等，或是毫无缘由的抑郁沮丧，都再频繁不过，也再平凡不过。但是，当习惯于挫败之后分析总结，也就逐渐发现了解决的门道。
如果没有这个人／事，我不会体验到什么？
我最抗拒的是哪个部分？这是关于我自己的某个部分吗？我愿意接受那个部分吗？
我最大的评判是什么？我愿意接受其实我看法的对立面可能同样真实，甚至更真实吗？
这个人／事是在如何帮助我们面对一个我不愿承认或面对的事情的？
如果没有这个人／事，我就无法培养哪个品质？
这个宇宙在如何运用这个人／事给我反馈？
这个人／事是如何帮助我成长的？
我身上的哪个部分，因为这个人／事而被欢迎、尊重、接受、和爱？
20年或2年以后，我会说我从中学到了什么？
20年或2年以后，我会为这个人／事当中的什么感恩
——《自觉领袖的15个承诺》（The 15 Commitments of Conscious Leadership）
我开始发现，并不断告诫自己，世界不过是自己构建的，一切都取决于自己如何看待。当我们用单一化的视角去看待这些痛苦与困难时，就仅仅把它们归类为人生路上的障碍而敌视之、自我叹惋之。
但我们时常忽略我们从痛苦中学到的、促使我们成长的，远比一帆风顺的生活厚重得多。
所以当我开始思考、下笔书写，条条列举我从所谓痛苦与磨难中所获得的一切时，我又充满了感恩。甚至可以说，我感恩它们在我年轻时降临，给我机会时间摸爬滚打，锻炼我的精神力。
苦中作乐，我甚至开始构建，幻想一本小册子，上面列齐了人生各式困难，每逢新挫，便是又集了一枚奖章罢了。
人生一趟，赏完痛苦，便知享阳光。
四、情感脉络
这一年，要感谢的人很多。
首先是家人。在学校读书、一个人生活，有时觉得自己能独当一面，觉得自己已然长大。但每每假期回家，又觉得自己从未离开，还是那个小女孩，是他们的女儿、孙女、侄女……被各种关爱所包围，被肯定、被关心、被鼓励。
私以为即使是亲人之情，也并非理所当然。所以欣喜，所以感恩。这两年都做到了每周联系家人，包括给爷爷奶奶通电话。几分钟的闲聊，便能带来双份的快乐。
还要感谢所有朋友们。大三的日子的确比以前更忙碌了，大家都在为未来奋斗打拼，和或远或近的老朋友们联络少了许多。但最可贵的便是互相理解，以及久别重话，又能一如往初地热诚、熟络。每每不好意思过于叨扰，但他们赠予我无数耐心，聊天、开导，把我从固执的想法中救出，或只是陪伴。很多时候都因久违的一聚而期待假期的到来。
大学里的朋友，有陪我走很长很长的路陪我聊天的人，有认真地对我说“你要是觉得心情很糟一定要和我说”的人，有装傻逗我开心的人……还有很多很多，你们做的一切我都记得。若是脑不及记，每次重温过去的手账，那些温暖的场景也会一一浮现。
也许每个人都会经历情绪低谷，但每当我恢复精力，叹息自己意志力还不够强大之时，一方面希望用自己的努力及成长，以不辜负所有人的关心，另一方面不断与天性冷漠作抗争，努力变得容易亲近。
当然，还有许许多多一面之缘的人们。那些耐心解答我问题的，给我加油鼓劲的，还有各种活动中遇见的乐观开朗、感染人心的人……世界，因此而温柔了棱角。
> > 后记
每年都似白驹过隙。可日日相似，却又大不相同。回首刚入学的日子，无论着装打扮、性情思维都与现在迥异，好在跌倒又爬起，比过去的自己有所进步，也慢慢学会接纳曾经的自己。
我想，人生也许就是不断构建认知，打碎认知的过程。艰难，却有别样趣味。也许我写下的一切在来年有所增减，甚至一下摒弃当下的执念。不可知，而就此期待。
二零一八，愿一切都好。
2017-12-24
- 终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