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债小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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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废报纸的阿姨推门进来的时候，我诧异地说：阿姨啊，长远不见你了呢！

阿姨说：妹子啊，差点儿就见不到你了！总算还好，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

阿姨告诉我，两个月前，老夫妻俩骑着三轮车回乡下看望老娘，被一辆汽车撞倒，两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老头子稍微轻一点，阿姨右手骨折，养了两个月才好。

阿姨给我看自己的右手，说还是使不上劲，洗衣炒菜都用的左手。

我说：做啥那么急就出来干活，不好好养养，落下毛病以后要吃苦的。

阿姨说：妹子啊，不做怎么行啊！这次看病花了2万多，虽然人家有赔钱，但是自己也花了好几千。还好亲眷们来看我都给了红包，我兄弟就给了2千，叫我买点好小菜吃吃补补。但是我一想到我的那只讨债小棺材，哪里吃得落啊！我把这些红包凑起来，给了大孙女一万块。大孙女在南京读大学，小的还在读小学。小棺材没有出息，两个小人倒都很争气，读书来得个聪明。亲眷们都讲，一点不像那只小棺材。

阿姨嘴里的“讨债小棺材”是指儿子。这个收废品的阿姨很健谈，她是本市某镇人，今年60多岁了，还问我：阿是我看起来蛮老相？我苦啊，这把年纪还在做生活。不做不行啊，和老头子每人一千多的退休金不够用。我有个不争气的儿子，本来开丝织厂蛮赚铜钿，就是欢喜赌铜钿，输给“台板公司”一千多万。现在厂卖掉了，人逃走了，家里天天有人上门讨债。我想想就要哭。

女儿劝我，你就当没有这个儿子，他的事情不要去想不要去管。唉，讲讲容易，他是我儿子，我怎么能丢开心思不去想他啊！我的眼泪都要哭干了。

我问：儿子赚铜钿的时候，啊给你钱用，待你阿好？

阿姨摇摇头：屁了！他当老板我没有享着他的福，他当瘪三了，我却要为他担惊受怕，养这种儿子赛过前世冤家！

我说：那你现在也不要去想他，反正不指望享他的福。

阿姨抹一把眼泪说：妹妹啊，话是这样说的没错，但是我这当娘的心里，总归舍不得儿子啊！

个么，格只小棺材像啥人呢？

阿姨说：我和老头子都是做做吃吃老老实实的人，不晓得怎么养出了这样一个不争气的讨债小棺材，真是前世欠伊几花债！我们这把年纪还在拼死拼活收废纸卖，赚了几个钱，就拿去给儿媳妇。儿媳妇一直要离婚，我求她离不得，你一走，两个小的怎么办？儿子不争气，媳妇一个人怎么养得活两个孩子，只能我们两个老的能帮一把是一把。

这次被车撞了，我对老头子讲，我们两个索性被撞死了倒也是一桩好事，拿到的赔偿铜钿，也好给儿子还债，也省得小棺材东躲西藏了。

我大为诧异说，阿姨啊，你怎么会想到要用自己的命去换钱给儿子还债，真是罪过啊！你这儿子反正是指望不上了，你也不要去管他，老两口就安心过好自己的日脚吧！

阿姨说：妹子啊，怎么好不管！小棺材再不争气，总归是我的儿子啊！

讲到这里，阿姨早已撩起衣襟抹了好几回眼泪。

夫妇是前缘，善缘恶缘，无缘不合。子女原宿债，讨债还债，有债方来。

据说，人来这世上一遭，不是来讨债，就是来还债的。这世上所有的感情，不是你欠了他，就是他欠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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