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内容由丫妈口述,整理成文。
昨天一大早老公背着包奔向浙一,去找医生收留。在去年他就在急诊科蹲了两天,去邵逸夫求了医生,但最后都被拒绝了。今年是浙一医生的老病人,努力争取以下床位,提前两周排队。其实,于他于我来说 就是一个节点。所以离开转战近三个月的西溪医院,回到了定方案评估的浙一医院,感觉到生的希望又一次点燃。
他去浙一找希望,我在西溪医院吃早饭,挂着甘露醇、护肝护胃的、退黄疸的药水,还有满心喜悦等他回来。虽然早上走得时候跟他说,要吃早饭,我知道这个人肯定不会吃。到中午他回来的时候,我心里说不出的高兴。他一边联系这边医生准备出院小结,一边不停的收拾东西,我能做的就是坐着。全程不让我多问,我就戴了帽子和口罩去静静的坐着,等他办理出院,退掉了一堆药。
往浙一的路上还走西湖景区,来了杭州十年,就去过西湖两次,之后的每一次都是去医院途中路过。其实,我有点奢望,以后能有日子让我好好的游一下西湖,游一下杭州,虽然知道这是绝症。
可能是大家都在上班,路上很通畅。 经过一系列轻车熟路的缴费、查体、拿着手腕带入院。 和年初来的那次一样,还是45床,但44床已经换人了。 原来胰腺癌晚期的阿姨换成了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女生,我不知道怎么称呼她,就叫她漂亮一号女生吧。
她的床上铺着充气床垫,这是长期卧床病人的标配,充气床垫不容易产生褥疮,且方便家人护理。我们进来的时候,看见一个老阿姨和一个女孩子,年龄和病床上相仿的女孩子,就叫她二号女生吧。从我们进来开始,两个人都没停过,不是擦嘴上的沫子,就是那棉签润嘴唇,或者接尿盆,或者和她说话。
目测病人,自主意识已消失,眼睛半闭向上翻,只是自己不停的在碎碎碎念,我要尿尿,我要喝水,我要吐痰,我好冷,我好热,我好难受。老阿姨和二号女生,很有耐心的问,哪里不舒服,是不是要喝水,要不要尿尿。是不是胸闷,要不要通风,看的我觉得很麻木,但好暖。
来了一个穿西装的人,和二号女生聊了很久,还突发心率升高和室颤,最后抢救了过来,恢复平静后又是按手印和拍照,我们一度以为又是一出家庭狗血剧争财产。后来在一句半句的对话中知道了原委,有笔贷款没有还,做了还款人更换。一号女生不信老阿姨跟他说,反复和二号女生确认是否已经更换完毕。二号女生耐心的说,你放心我办好了,你不要着急,你看你激动心率又上升了。
他们交流间,我偶尔能听到床上的女生叫阿姨:妈。站在着的女孩也叫他:妈。 那时候我还在猜,是婆婆还是妈妈,等到傍晚的时候,我确认了,这是有血缘关系的亲生妈妈,漂亮女生二号,是有血缘关系的亲生妹妹,瘫在床上的是这个家的大女儿,他们来自温州,来浙一寻求帮助,看看是否有一线生机。
我不知道他们想得到什么样的帮助,也不知道得没得到帮助,令我感动的是这一宿,这女孩子没有停止过吵闹、家人也没停止过安慰。虽然这很吵,我基本没睡,妈妈两小时,妹妹两小时轮流护理。前半夜的时候,她的三个舅舅还来看她。有一段时间,我一直躺着朝着44床方向,看了很久很久。
同样是生病,我的家人在哪里? //《妈,我还活着!》
今天早上,我们定了两碗稀饭,妈妈找我们要点米汤,我老公想把其中一碗给他们,其实病人的痛苦我们深有体会。妈妈说,她吃不下,只能尝尝味道,要是能喝下一碗稀饭我们就不用回家了。语气中带着复杂的无奈,我不知道他们来了多久,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我最后的结局,我跟我老公说,如果变成一号女生那样,别再救我了,活着一点尊严都没有。
他们定了远程护送救护车,挂了缓解脑压的甘露醇,带着几瓶输液,还有大大一袋营养液,他们无法继续(放弃)治疗,回温州了。
虽然这是个惯常的可惜和无奈,但是幸运的时候(我觉得),至少有家人在身边,她不会孤独的去死。
我挂着吊瓶站在窗户边看着救护车,安顿好了病人,妈妈临走前握住护士的手,说了很多话,我想那一定充满了真诚。
看着他们远去的救护车,我和丫头爸爸泪湿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