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季:一日乱叨(2020.10.3-10.4)
山南藏区信号较差,加之每天时间和精力不足,虽然每天在写,但未能连续发出,直拖到了现在(今天已经出西藏到丽江)。
这几天争取陆续补掉。
今天先补10月3日、4日。字数较多,近5000字。
「10月3日」
今天这一路的美景,在我个人旅行史上是空前的。
西藏的圣洁景致,在影视作品、杂志画册、朋友圈里看过无数次。但当它们真实地铺陈在眼前时,我仍然被震撼了,毫无保留的震撼。一车人,一路的哇哇惊呼、啧啧赞叹。
出拉萨不久,就遇见了雅鲁藏布江,全然不是印象中的横断山段的奔涌咆哮,是温厚,且不失大气,开阔的河谷里,还有胡杨成林。
江边石崖上,画着很多白色的梯子。问当地藏民,是消灾祈福的意愿。
与雅鲁藏布江缠绵十几公里后,国道G349迅速进入海拔攀升(从3000多米到最高近5000米),公路沿巨大灰黄色山体盘旋而上,越过垭口,一角湛蓝的湖水映入眼帘,前行数百米,一条蜿蜒迤逦的碧湖施施然露出半身妩媚,是羊卓雍措。
高处的观景台上,拥挤的车流和游人。虽美艳不可方物,但我们未做过多停留,把观赏位置让给赶着回去的朋友吧,我们要继续往前,更多羊卓雍措的风姿在更深处。
羊卓雍措之后是空母措,空母措之后,前方忽现一座雪峰,雪如白色绸布覆盖于山峰顶端,不同于以往见过的雪山,其质如丝绸,无一丝褶皱,极不真实。
而因这丝滑雪山,我们险些进了局子。
一辆SUV超上我们的车,车上有警服人员,示意我们立即靠边停车。车上下来3个人,两个身着警服,神情严肃,在看过我们6人的全套证件(身份证、边境通行证、驾照行驶证)后,严厉告知,我们刚才在边防检查站无视拦停、高速冲卡,并在其后一直超速行驶。依照边防规定,可立即处以拘留15日的处罚。
全然懵逼的我们,在边警的一再提示下,才略微醒悟,也许就是在啧啧赞叹那华丽雪山时太过兴奋(其实这一路始终是高度兴奋态),无视了边检站,甚至没有看到一直在后面追我们的警车。
犯罪事实清楚之后,当然是毕恭毕敬的认错、诚惶诚恐的道歉,在回到边检站接受安全教育,以及歌苏公子交出一份情真意切且文采斐然的致歉书后,亲爱的边警们终于把我们放行。感恩人性化执法。
继续车行,经一处平展旷野(这在山峦起伏的山南可不多见),旷野中央有一荒山,荒山顶有一荒废古迹,形如堡垒,断壁残垣,极尽苍凉。于是在荒山脚下停车,直接从荒草中攀爬而上,身体腰部以下被扎进不知名植物尖刺无数,虽瘙痒刺痛,也奋力一鼓作气爬到山顶。可惜古迹虽破败,但仍有大门紧闭,周围一圈十几米峭壁般的砖墙,高不可攀。古迹不大,目测环伺一圈不过百多米,然其形制森重,立于这平野之中央,大有渊渟岳峙之势。不知其用途,无可想象其辉煌时的气魄(后查到是一寺庙),但站在此处,极目四野,风过面颊,依稀似有无数魂魄穿越过我的身体。
当日景致高潮,出现在普莫雍错。
普莫雍错,海拔5000+。汉语意思是碧玉一样的少女。但我们见到的这个少女,浪涛澎湃,不似湖泊,而似大海。她的湖水之蓝,甚至深过藏地醉人的天空。
她在名气上,也许不如远不如被誉为藏人三大圣湖的羊卓雍措,但在我们此行人这一初见的心神里,此前见过的所有大名鼎鼎的湖泊,无一及得上她的美。
远处喜马拉雅山脉,以长长一排赫赫雪峰,护卫着她的绝世容颜。
普莫雍错西侧,还藏着一个全球海拔最高行政村——推瓦村(海拔5070),因其正进行建设,工地林立,道路崎岖,我们尝试了很多土路,无法进入,遂放弃。
日落时分,来到山南浪卡子县和洛扎县交界处的蒙达拉山垭口,海拔5363米,刚过垭口,喜马拉雅山脉东段的库拉岗日群山赫然威列前方,平整的云层在其山腰盘桓。雪峰顶,是最后一丝落日金辉,如藏佛中的金刚神祖,庇护众生于世间。
日落后,天急速黑下来。
除了前方车灯打亮的道路,周围什么都看不见。只能依稀感觉到,仅一个半小时,车一直行于巨大峡谷之间,不远处有湍急溪流始终相伴(直到我们入住的招待所)。
将近十点,终到住宿地,一个以温泉为特殊主打的三星级酒店(更像一个招待所)。
一顿饱餐后,细处体味,非常魔幻。到处是可变彩色氛围灯,无论身处哪个公共空间,都有一种身处20年前歌舞厅的错觉。饭菜便宜,五菜一汤,185元,量极大,喂饱10人没问题。
房间里有厕所(这在藏区可不是标配),但没有洗浴间。而所谓的温泉,确切的说是个澡堂子,男女各一间,整体风貌比我80年代洗澡的爸妈国企单位的澡堂子还要差很多。不过这个温泉(澡堂子)在其后两天里,出乎意料的成为我们钟爱的去处,扫除疲劳、驱除湿气、功效神奇,堪称高原保护神。
而且第二天得知,这温泉是货真价实的天然温泉,酒店后门溪谷里,就有温泉冒着热气,不断从地底涌出来。
「朋友圈采集」
「10月4日」
重头戏,徒步第一天。
早上起太晚(这大概是我们这一行难以改善的恶习),招待所的早饭没了。
只能请藏族小姐姐额外给烧了几碗面,红通通的辣子,火辣辣的口味,一下就嗨了。几天下来,深感藏地口味偏辣和咸。
早饭后,收拾装备,准备出发徒步起点。酒店老板(长相亲厚,举手之间隐有气度,我们笑称他是土司后裔)亲自带我们绕小路,据说节省近1小时车程。
除了出酒店约1公里的柏油路,剩下十几公里就都是土路了,且一半是盘旋崎岖的山路。
作为南方人+老司机,我对盘旋山路并不陌生,但这条山路仍具挑战,路面就是石渣和土,没有护栏,单车宽度,极具野性。
便小心翼翼地翻山越岭,在一车人不时的惊惧声中。
下山后又是河谷,沿着溪流向更深处而行。渐渐进入无信号区。
中途遇一废弃古碉楼,比之昨日在打隆镇撞见的山顶古寺,更显沧桑颓圮。查资料,洛扎县有此类碉楼540多处,藏语叫“卡尔宗”,哨卡之意。据说是600年前左右,西藏吐蕃王朝衰落后,地方势力各地争斗,山南秩序极不稳定,各地为求自保,建造碉楼作为预警和防御工事。
原定徒步目标后移,停车上碉楼。
走进细观,碉楼所用材料,就是就地取材的山石片,四五层高、上窄下宽、有小窗孔(应该是做瞭望用),虽衰败不堪,仍能大略观出当时的施工精巧。
这些古朴和破旧,从来是出片的天然布景,于是众人借靠着这断壁残垣,一顿摆拍,终意满而撤。
后面几天,又不断遇见几十处类似碉楼,有的在峭壁,有的在山腰、有的在河谷、有的在顶峰……各有不同,但都顺应险要地势,雄踞一方。
上车重新出发不到十分钟,经过一个收费卡后(一藏族小女孩出来收取了每人垃圾清运费15元,应该应该)。
河谷开始变阔绰,并堆满巨石,其中有一块,像极了生煎包。忍不住又停车去拍照,随即又发现河谷对岸山岩上有一山洞。众人兴致又起,翻越石堆河谷,挪过独木小桥,攀上山洞一探究竟。可惜究竟没有什么究竟。山洞外瞰似有乾坤,内里其实仅浅浅一度。
前方不远,终于到达停车场,也是3日徒步的共同起点,时间已过正午12点,想到原本9点多的出发时间,略惭愧,不后悔。
旅行需要计划,但更需要自由,路途中的相遇,都是未知。
还没整好装备,已经开始飘雨。
原本以为第一天不宜太劳累,因此目标定的轻松些:环白马林错一圈,约10km,平均海拔约4600,高差200米。
没想到因为出发太晚(必须天黑前回来)+风雨变大+第一天大家还不适应,刚走出1km多,在第一个上坡休息点就熄火了。
眼见风雨越来越大,团队商议之后,果断放弃(想过完不成,但没想过是这么快)。回程途中,因为下坡,不太费力,气血回复,想想又不甘心。不要脸地开始从终点反向走,环线么,终点就是起点,起点走一程,终点走一程,貌似也是一种完成(自欺欺人)。
但我的剧本永远不会这么寡淡,因为第一个冲上靠近终点的休息亭,眼见队友们拉下不少路,而我此时体内似有源源不断的力量,抬头望见左侧有一奇特小山包,从头到脚都覆盖着小碎石,便萌生了想去登个顶的念头,加之担心自己像上次冷噶错一样失温进而引发寒寒病,因此把背包一扔,对远处队友喊话告知了下,立即便出发。
这一随意而起的妄念,造成了我此次西藏行最惊悚的片段、和最难忘的阴影。
走到山脚下,才恍然发现,远看的小碎石,原来是大巨石;远看不高的山峰,原来高耸入云。走都走了这么远了,硬着头皮上吧。爬了一会,斜度加大,约有45°,必须手脚并用小心翼翼才能攀爬,两根登山杖完全起不到作用,相反成了累赘,挂在手上晃荡,还不断戳进石缝里卡住,徒增体力消耗,并降低我攀爬速度。
此后形势越来越差,我渐渐陷入了巨石阵中,举目四望,不辨方向、不见山顶、不见来路,只能看到四面八方毫无二致的巨石层层叠叠,加之雾气弥漫,一会又下起雨来,石头上的苔藓变得异常湿滑,我必须极其认真每一次出脚每一次出手,才能尽可能确保不出意外。此时,任何一个滑倒、摔跤、或是石头松动下落,都可以将我困在这里,甚至要了我的命。我拿出手机看了下,一如刚才,完全没有信号,一丝恐惧的念头浮上脑海。我努力想听队友有没有呼喊我,但除了雨打在石头上的声音,一片阒静。(后来得知,十八骚一直在喊我骂我呢。)
我沉静下来,断然放弃继续上行的想法,调用自己天赋异禀的方位感,在一片朦胧、湿滑、危险组成的气雾中,四肢并用,一点一点往回挪。
故事的最后,当然是大团圆,只不过我以为队友们会呼喊英雄归来、十八骚会抱着我哭,不曾想队友们是气不打一处来,十八骚更是破口大骂……
唉,也对,这才是我的野生家族啊。
最后,在此,态度端正的向野生家族队友们承认错误,我不该这么轻率地冒险,不该脱离大家单独行动,至少,不能在手机没有信号的情况下,单独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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